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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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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生死兩個字。

在這裏生和死只有一線之隔,中間還有大量痛苦掙紮,在生死線上來回踱步的人,所以這樣的地方也特別會容易產生咒靈,必須用咒物鎮壓,同時安排咒術師定期清理。

但是狗卷荊從小就沒怎麽去過醫院,他生命裏和醫院這個概念最靠近的地方就是庫洛裏多的“心理診所”。

蝴蝶圍繞在他身邊充當探照燈,狗卷荊一路摸索著在漆黑的醫院裏游蕩。

沒有了燈,卻能看見黑色的影子到處都是,能看見有影子躺在病床上,還有類似醫生護士的影子在不同的病房裏游走,這些影子若無其事地繞過狗卷荊和他的蝴蝶,營造出一個普通醫院正常該有的樣子。

他們和狗卷荊仿佛在不同的次元裏,過著彼此不打擾的生活。

各種人類發出的聲音還在繼續,聲音變得混亂,話語也逐漸口齒不清,像瀕死之人的囈語,充滿了絕望的呢喃。

咒靈在其中穿梭。

它們從影子中誕生,狗卷荊親眼看見一只類似魷魚的咒靈,宛如雅典娜從宙斯的腦袋出破顱而出,它從一個影子的頭頂剝落下來,化作實體攻擊狗卷荊。

二級咒靈。

狗卷荊把它撕了。

就像撕一張紙一樣,撕掉了它。

那些雜亂的聲音還在繼續。

——“救、救救我……”

狗卷荊聽見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蝴蝶飛在他身前。

——“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

他和蝴蝶快速沖上樓梯,穿過一層又一層的走廊。

方正有規律的醫院此時此刻宛如被小孩扭曲過的魔方,混亂的魔方扭不回原來的顏色,每一扇房門都通向未知的方向。

好像在向上走,又似乎在往下。

空間在這裏沒有意義。

——“我在哪裏……”

這扇房門後這一刻是病房,下一秒就變成了手術室。

空間被扭曲了。

即便是狗卷荊和蝴蝶,也嘗試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找不到正確的答案。

“這裏,是醫院。”他撐著膝蓋喘氣,試圖通過回答問題解開謎底,但並沒有回音。

更多更多的聲音向他湧來。

更多更多的咒靈湧出。

所以這裏的主人是……

咒靈?

不,人類。

這裏是,醫院?

不,這是……

狗卷荊覺得自己就像落入了海中,海水攜帶大量信息從他身邊流過,他所需要的有且只有一種。

他要在海水裏尋找到唯一一滴他需要的海水。

這種事情在之前好像做過……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試圖讓自己沈入更深的海洋裏,金色的蝴蝶停在了他的頭頂,明燈般照耀他的上空,由金線編織的羽衣披落在他的肩頭,驅散了這片奇妙領域的黑暗。

對了,一日輪回的時候,他做過類似的事。

力量要再收小一點、再小一點。

更精細一點,更細微一點。

要像絲線一樣……延伸出去……

金色的荊條模糊呈現,它們細若浮絲,在這片混沌的力量海洋裏飄蕩。

要在海水裏找到想要的信息,過濾掉不必要的迷惑項……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裏是……生得領域。

或許應該叫它生命領域。

被激發擴大的力量形成的特異空間,已經超出了一般咒術領域的概念。

狗卷荊浸泡在空間裏,尋找空間主人的信息。

他閉上了雙眼,卻能看見整個“醫院”。

不是這裏。

也不在這裏。

那些一個接著一個奔著特級咒物來的咒靈在他羽衣的光芒下消失得無聲無息,狗卷荊身著命運線織就的華美羽衣,那雙璀璨的眼眸穿透了重重障礙。

不是這裏,也不是這裏。

更深入的、更細小的。

——找到了。

他堅定不移地擡腿走向一個方向。

影子退開,咒靈消失,萬事萬物為他屈膝。

“這裏是你的領域啊。”

渾身長滿了皰疹的男孩,手握一根殘缺的手指抱膝蜷縮在角落裏。

他的眼裏都是淚,眼睛哭得太久已經看不清事物,只能朦朧望見一個金色的身影。小孩抽了抽鼻子,哽咽著問:“是……天使大人……嗎……”

“什麽?”狗卷荊沒聽清,一晃神,視線模糊了一瞬,疲憊湧上來,也就沒看見小孩扔掉了手裏的東西,只覺得自己的大腿被什麽東西抱住。

“把我帶走吧,我不要被那些東西吃掉,嗚嗚嗚,我、我會很乖的……”

無論狗卷荊再說什麽,被嚇壞了的孩子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少年揉揉眼睛,幹脆坐下來抱住哭泣的小孩,像哄弟弟那樣熟練地拍著他的背安撫孩子。

“沒事了,別哭了。”

那個看起來柔弱無助的孩子縮在他的懷裏,貪婪地呼吸著他懷中的空氣。

和他之前聞到的都不一樣。

這是神明大人的味道嗎?

就在兩個人溫存的時候,蝴蝶趁機悄悄離開了狗卷荊的肩頭,落到那根赤紅的手指上,咬下了第一口。

嘎嘣脆。

好吃。

休息了老半天,才借助月光看清了小孩的臉。盡管皰疹長滿了全臉,兩只眼睛腫得像個獼猴桃,狗卷荊還是認出來這就是那個最開始“死掉”的孩子。

再回頭,剛剛的領域通通消失,只剩下長得要看不到邊的走廊,是普通又安靜的醫院。

咒靈進化而成的蝴蝶還是那只漂亮的蝴蝶,落到地上的咒物已經無影無蹤。

……

他進行得還算順利,夏油傑則不然。

“該死。”

盡管有了心理預期,但他的心理建設顯然做得還不夠厚。

這裏的咒靈根本就不是一級咒靈!

這是有人們對皰疹的厭惡和恐懼造就的特級咒靈,渾身長滿了巨大的皰疹,流出的膿血落到地上發出滋滋聲,像烤肉的油落到了鐵板上,滋滋把地板腐蝕出了一個個坑洞。

夏油傑近期是再也不想吃烤肉了。令人反胃的味道在空氣中擴散,多吸一口都覺得肺部在燃燒。

這是一個極其不利於咒術師作戰的空間。

咒術師也是人,他們也離不開必要的生存條件。

如果只有夏油傑的話,或許還可以將咒靈引去開闊的地方,偏偏——偏偏那家夥的手裏還有一個人質。

被咒靈吞下了一半,還袒露出來的上半身也長滿了皰疹,淒慘的樣子完全可以不需要特效妝就可以在異形電影裏打醬油。那家夥的嘴巴還叫個不停,不斷幹擾夏油傑的判斷。

“救、救命——”

“救救我……”

“求你,快救我啊!”

煩人聒噪的聲音。

夏油傑左臂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撕毀,暴露出來的皮膚也長滿了皰疹。

聒噪、疼痛、呼吸困難、視線逐漸模糊,或許還在發燒。

他現在暴躁得只想放開了打人。

但是——不行。

咒靈操術師努力控制自己的腦袋保持清醒,讓腦子轉動起來。

小荊就在另一棟樓裏,眼前這家夥不論,總之不能讓小荊接觸到這個咒靈。

——鋼琴家的手是很寶貴的。

在醫院裏戰鬥不行。

狹窄的空間,不利於他的施展,而且現在也戰況不妙。

人質還在叫嚷,已經從哀求變成威脅,就像那個被囚禁在水瓶中一萬年的魔鬼,面容猙獰。

所以說,為什麽還會有人在醫院裏?後勤部沒有清理幹凈人嗎?這家夥是怎麽跑進來的?只有他一個嗎……

最後一個問題,讓夏油傑腦袋一冷。

他四處游走躲避咒靈的追擊,試圖把它引向更開闊的地點,同時不斷搜索,最後在一個慘不忍睹的房間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塗著艷紅指甲的殘掌。通過那半只手掌也能識別出是女性,但她身體的其他部分已經完全消失了。

一種惡心感從他體內升起。

比咒靈玉更惡心,源於他想要拯救的人,撼動他堅持的意義。

所以我,忍受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這種人真的值得拯救嗎?

盡管他一直對五條悟說“意義”這件事很重要,但事到臨頭時,他苦笑著發現自己並沒有好多少。

就像在泡在糞坑裏的厭惡感席卷了他,也讓他的咒力暴漲。

甚爾躲在暗地裏目睹了一切。高超的隱匿技術,只要他不想,夏油傑就絕對發現不了他。

咒術師在努力奮鬥,咒術殺手卻在摸魚劃水。

他看他陷入困境,看他察覺要素,看他動搖。

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甚爾對這些漠不關心,他只答應了臭小鬼來幫忙來出任務賺任務金,所以等到確定這個小鬼無法完成的時候再出手就夠了。

他喜歡用最簡單直接的方法來完成任務,一擊即中是他的愛好。

這就是為什麽只要甚爾願意,他就能在黑市登頂。這個男人有非同一般的耐心,像蛇一樣不知不覺纏繞在獵物附近伺機而動,貓一樣的爆發力,鷹一樣的眼睛,以及最重要的一點——比鉆石還要堅硬的心。

只要不是他關註的範圍,他對一切不關心、不好奇、沒有多餘的想法。

這小鬼能不能搞快點?

不過被熏得鼻頭發癢的時候,甚爾也會脾氣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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